今天的天氣真是該死的冷
這句話之所以由我來說特別有說服力
是因為我很常穿著迷你裙跟短褲去上班
(有我的羽毛外套再加上長馬靴 當然沒有天氣寒冷這回事)
但今天不知怎地
明明已經寄出我的寒冬雙法寶 而且還加上長褲以及馬甲
下班走出大樓的時候卻還是冷得直發抖
平常那種迎風大步的豪邁全不復見
滿腦子只想著快點衝回家泡個熱水澡
那時候我正在公司旁的路口等著過馬路
眼角餘光卻掃到瑟縮在柱子旁邊的老太太
這幾天來我一直看見她衣著單薄在路邊乞討
但基於某種莫名其妙的正義感(給她錢等於鼓勵她繼續行乞)
我始終沒有丟過任何一枚銅板給她
直到此刻我看見她 身上只比平日多了一件輕便雨衣
因年老而乾癟的雙手扶著冰冷的大理石柱子吃力地想要站起來
但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寒冷還是年紀太大
軟弱的膝蓋以及遲緩的行動讓她爬了又摔 摔了又爬
不管怎樣努力就是站不起來
傍晚的中山北路人來人往
但錐心刺骨的寒風讓每個人都低著頭快步而過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那看來徒勞無功的努力
我看見她顫抖的手指 突然想起我的阿媽
一瞬間連我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傷感讓眼淚突然漲滿我的眼眶
紅燈亮起
我卻回頭衝向她
我蹲在她身邊 把我手上沉甸甸的紙袋遞給她
袋子裡裝的是同事送的滿月油飯 還外加一大盒雞腿跟紅蛋
我跟她說 如果她不嫌棄 請她拿回去吃吧
她抬起頭看著我
臉上的表情是一片讀不出任何意義的空白
眼白混濁的雙眼甚至讓我無法確定她真的看見眼前的我
但突然間一顆眼淚流下她一邊臉頰
在呼嘯的風聲以及身邊一片喧鬧當中
我幾乎聽不見她低微的話語:
"多謝 你會大賺錢的"
我不想在她面前哭泣
但這句用台語說出的感謝觸動了我心底最脆弱的角落
我勉強應了一句不客氣 然後轉身逃跑
很快地讓自己隱沒在人群當中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需要幫助的案例在這個社會是如此之多
多到我沒有勇氣去看他們
甚至是很怯懦地盡力避開這一切
但今天晚上
我對我阿媽深切的依戀
卻讓我衝動地做了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的舉動
然後讓我哭著逃離現場
正因為我是個懦夫
所以我希望我再也不要再看見她縮在那個寒風呼嘯的街角
所以我希望她能在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好好地吃油飯 不管那是哪裡
然後
我在這個時候也才了解到
原來 我對我阿媽的依賴
讓我從來都沒有學會那門叫做"告別"的課程
如果可以 但願我能與阿媽永不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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