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女兒

一想到西班牙
除了熱情奔放的佛朗明哥舞之外
鬥牛更是不可能被遺忘的國粹
儘管每年從四月到十月都是鬥牛季
但一個月只有兩場的鬥牛賽事卻讓許多想要躬逢其盛的人們扼腕不已
很幸運的
我們這次的Seville之行剛好遇上了八月的最後一場鬥牛


Seville的鬥牛場跟我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
黃澄澄的黃土地
紅豔豔的圍欄
活生生就是西班牙國旗的翻版
在襖熱的八月天
鬥牛賽事很貼心地在晚風吹拂的八點才開始
雖然Seville的鬥牛場地不大也不小
但座無虛席的程度差點要讓我以為保育團體抵制鬥牛的呼聲都是假的
如果有這麼多人引頸期盼鬥牛賽事
那麼想必他一定跟我們期待中的一樣充滿魅力


賽程是這樣的:
總共有三組鬥牛士(鬥牛士本人以及他的兩位助手)
他們分別要與兩頭憤怒的公牛對抗
鬥牛士跟我們所想像的一樣風流倜儻
他們身上的金蔥閃閃發亮地提醒著所有的觀眾他們是多麼的瀟灑帥氣
手上閃亮亮的長劍也讓我們沉浸在稍後即將到來的勝利喜悅當中
但當賽事開始
一切的美好都走了樣


我必須說這是場極為不公平的爭鬥
憤怒的公牛被放進寬闊的場地內
劍拔弩張地四處衝撞一陣
然後全副武裝的騎馬鬥牛士則帶著尖銳的長矛豋場
當公牛被激怒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以致於莽撞地去攻擊騎士時
騎馬鬥牛士就將長矛毫不留情地穿刺進公牛背上
當他們奮力地轉動著手中帶著倒鉤的長矛時
我幾乎可以感覺到那種刺骨的疼痛


儘管鬥牛往往擁有黑得發亮的毛色
但這是我此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血流如注
原來身受重傷的時候真的會出現像是小河或甚至是小噴泉一樣的血柱
而這是不管再怎樣黝黑的毛色都無法遮掩的
緊接著在騎馬鬥牛士之後的是三位見習鬥牛士
他們必須要在成功閃躲鬥牛攻擊的同時把一對花綵短刀刺進鬥牛的背脊上
可想而知
接連受到重創的鬥牛在這樣的攻擊之後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唯一剩下的只有虛幻的憤怒



剩下的舞台全部都留給宛如明星般的鬥牛士本人
他用翻飛的紅布隱藏其下的長劍
他用人類的傲慢嘲弄公牛的奮力一博
當鬥牛喪失鬥志的時候
他會故意用刀劍去戳刺公牛的臉
直到牠鼓起所有僅剩的力氣往前衝撞
然後很優雅地閃躲公牛那近乎徒勞的攻擊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在哭泣
我看見身受重傷的公牛被人類逼到牆角
在背脊血流如注的同時連牠的臉龐都被鬥牛士給劃花了
我看見不肯放棄的公牛倚靠著紅豔豔的圍欄不肯倒下
而牠的鮮血在其上劃出一道深紅色的血跡
然後我第一次明白原來當牛隻面對死亡的時候牠們總是前腳同時跪下
而淚眼模糊的我只能祈禱在牠們對死神屈膝的同時
默默地哀求人類給牠們一個痛快 讓牠們一路好走



自從我來到歐洲之後
從沒有什麼cultural shock是讓我難受至此的
而號稱安達魯西亞文化精粹的鬥牛卻辦到了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批評這樣悠久的傳統
我也很清楚我沒有立場告訴別人在未來要不要去觀賞鬥牛
但我只能說
我看過了鬥牛
而我寧願我從不曾見過